当爸爸进监狱以后：妈妈摆水果摊撑起的家与希望

三轮车上的家

爸爸进监狱后的第二个月，妈妈把家里最后一张存折递给我：“明天开始，你去学校别带饭盒了，用饭卡吧。”那天晚上，我听见她在厨房把不锈钢饭盒摔得砰砰响，第二天清晨，小区门口就多了个挂着碎花帘子的水果摊。

**荔枝五块钱三斤**的纸牌歪歪扭摆在最前面，塑料筐里躺着蔫巴巴的香蕉。妈妈穿着褪色的蓝布围裙，脚边堆着从废品站捡来的纸箱皮。路过的大爷大妈总爱扒拉筐底的橘子：“你这砂糖橘不甜啊”，她就把裂口的火龙果切成试吃块，插上牙签追着人递。

秤杆上的生计经

水果摊支到第三个月，妈妈的手账本开始出现神秘符号。画着苹果的日期代表要去城北批发市场进货，画着雨伞的天气绝对不出摊。有次我翻到某页写着“老张欠28”，第二天就看见她把烂掉的芒果塞给烧烤摊老板抵债。

凌晨四点的批发市场教会她太多：摸西瓜要拍着听闷响，香蕉柄涂药水的不能要，给城管递烟得选20块以上的。有回她发现我在作业本背面算进货账，突然笑出声：“你爸当年追我时，算电影票钱都没这么认真。”

冰柜里的秘密

小区保安亭旁边的空位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我们的“仓库”。妈妈花300块买了二手冰柜，表面堆着打折处理的冻梨，底层却藏着我的中考复习资料。她说这是跟卖盗版书的小贩学的，“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”。

有次城管突击检查，她抄起两串葡萄就往我怀里塞：“快跑去幼儿园门口！”后来我才知道，那些被收缴的秤砣和遮阳伞，早被她用三条软中华换了回来。水果摊的铁支架焊了又焊，倒是比爸爸当年买的实木餐桌还结实。p

水果刀削出的体面

班主任家访那天，妈妈特意换了件带暗纹的衬衫。她把开裂的塑料凳用透明胶缠了三圈，果筐擦得能照见人影。当听到“孩子最近成绩下滑”，她突然抓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，完整的果皮垂到膝盖：“老师您看，削果皮和教孩子一样，急不得。”

那天她硬塞给老师两盒车厘子，转身就把摊上的特价牌从“十元三斤”改成“十元两斤”。晚上数硬币时，她捏着枚游戏币冷笑：“这年头连小孩都学会拿假币买香蕉了。”

遮阳伞下的人生课

高考前最后那个夏天，水果摊撑起了蓝色遮阳伞。妈妈在伞骨上挂了块小黑板，每天更新着“今日推荐”。有回我撞见她在伞下给离婚的邻居大姐支招：“学我啊，把烂桃切块做果切，二十块卖给奶茶店。”

她总说水果生意最公平：“柚子不会因为被摆在超市就变甜，榴莲也不会因为长在路边摊就不香。”这话让我想起她拒绝赊账给麻将馆老板时的样子——那人说“等我翻本就还钱”，她把计算器按得噼啪响：“利息可比高利贷还贵！”

秤盘两端的时光

爸爸出狱那天，妈妈照常出摊。新到的水蜜桃泛着绒毛，她把最红的那颗塞给我：“带上这个去接他。”监狱门口的老槐树下，爸爸盯着我手里的桃愣神：“你妈当年连苹果都舍不得削皮吃。”

如今水果摊变成了社区团购点，妈妈学会用微信群发促销信息。有次我看到她和爸爸拌嘴：“让你别用84消毒液擦杨梅！”“你懂什么，这样杀菌！”他们的争吵声混着电子秤的“请取走商品”，居然比当年沉默的晚餐更让人安心。

那个总在漏水的遮阳棚，那些沾着泥巴的纸箱，还有永远算不清的零钱罐，终于把我们破碎的日子，酿成了比任何果酱都甜的真实。

• 喜欢（11）
• 不喜欢（2）